刊登日期 : 2021-09-22
常私自慶幸,能在大學期間,親灸了多位足可以傳道授業有一代風範的老師,嚴先生是其中的一位。
陳萬雄憶老師突然病逝 感歎風範人物愈見愈少
夜半在倫敦,傳來嚴老師病逝台北的電話,當時的感覺是意外也不完全意外。
所以意外,今年春節後,約同幾位同學與嚴先生和師母便飯,順便向兩位老人家拜晚年。記得席間除閒聊外,主要是向嚴先生請教宋代文化史的研究問題。師生暢談甚歡,不幾個月竟遽歸道山,總覺突然。
說不完全意外,嚴先生到底是年逾80歲人了。何況近兩年明顯衰老了,又病頭眩,不能讀書和做文章。幸喜看去精神尚可以,他並信心十足的說,待休養好了要完成未竟的學術撰述計劃。
聽到了嚴先生逝世的一剎那,個人心情以其說是悲哀不如說是寂寞:是一種喟歎文化花果飄零的寂寞。近幾年每逢一些相熟的老學者的逝去,心頭總不其然襲來這一種寂寞感一一喟歎有風範的人物的日漸凋零;中國人人口愈來愈多,人物卻愈見愈少,真足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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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萬雄仰慕老師學養 惟陰差陽錯未有選修其課程
嚴先生是國際知名的學者,在中國歷史地理和政治制度史的學術研究,成就卓越,世所公認。他學術上的成就,身後自有方家和高明者的論述。余英時先生的《中國史學界的樸實楷模一一敬悼嚴耕望學長》和金耀基先生在香港追悼會上的《剛毅進取 樸實沉潛一一敬悼嚴耕望先生》二文,對嚴先生的學術成就、學問特色以至行誼風範都有精闢的論述。做人說他「以道家自處,以儒家待人」、「淡泊自甘,寂寞自守」;說他一生矢志於學術到了「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的境界」;說他的史學成就「達到通博與專精相反相成的境界」。 這是畫龍點睛的評論。這裏,我只就親灸嚴先生的個人聞見的二三事,側面反映這位一代學者的學問和做人的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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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60年代和70年代之間,中文大學各系,分學院各自修課。當時新亞書院歷史系的老師,在學術界真是一時之選。如嚴先生的政治制度和歷史地理、牟潤孫師的史學史、經學史以至學術思想史、王德昭師的中西交通史、西方史和中國近代史、全漢昇師的經濟史、陳荊和師的東南亞史等等。
在升二年級時,因仰嚴先生之名,擬申讀嚴先生的中國政治制度史,系內以該科屬高年級課程而不獲准選修。自三年級起,個人研讀興趣集中到中國近代史和思想史,並以之為日後學術研究目標所在。目標一定,自此修課專以圍繞自忖能有助於日後研究作取捨。時少不更事,識見淺薄,竟以為中國政治制度和歷史地理無助於自己的日後研究,再沒有選修嚴先生的課。
陳萬雄憶大學首晤老師 切身感受其廣寬胸懷
四年級前,對嚴先生學問的深厚、人格的純粹,雖不缺景仰和尊重,然而直接交往個別請益的機會不多。上四年級,嚴先生是我們班的導師,分别約見同學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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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首次晤談中,我才發現嚴先生對我在學校生活和讀書情况知之甚詳,感動之餘連忙向嚴先生道歉,說明一直沒有選修他的課的原因。不過我直言說,嚴先生的著作我看得明白的都讀過了,並舉列一些文章以茲證明。嚴先生和顏悅色地說,你不一定要選修我的課,系內老師值得你修的課很多,我的課非你興趣範圍所在,而你能讀過我的著作不少,我很高興。這次一晤,嚴先生對學生的關心獎掖,胸懷的寬廣,有了切身的感受。(三之一)
(經作者授權,轉載自陳萬雄《讀人與讀世》,標題及分段經編輯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