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萬雄憶嚴耕望老師 淡薄名利奮力投身學術研究

編輯︰黃皓頤

  無論學術界中人以至學生,都不難認識到嚴先生(嚴耕望)的一生是一個純粹的學者。嚴先生一生不追求事功,終身不渝一以貫之從事教學和學術研究。不過,我理解的嚴先生作為一個純粹的學者,尚過於此。

陳萬雄觀老師待人接物 外圓內方不隨波逐流

陳萬雄從嚴耕望老師的《唐代交通圖考》中一段話,看到對方對學術的科學性要求,及欣賞他是個擁有過人識見和現代意識的學人。(網上圖片)

  在他的《唐代交通圖考》〈序言〉中,有一段話說:「再者,當代前輩學人晚年著述,往往寄寓心曲,有一『我』字存乎筆端。余撰為此書,只為讀史治史者提供一磚一瓦之用,『今之學者為人』,不別寓任何心聲意識。如謂有『我』,不過強毅縝思之敬業精神與任運適性不假外求之生活情懷而已!」

  這段話得見嚴先生是一個何等有過人識見和現代意識的學人,這是一段直透中國傳統學人和知識分子性格本質的理解。這段話除肯定學術的科學性要求外,言中嚴先生是以一純粹專家純粹學者自重自傲,這種認識,不是多少學者甚乎飽受西方文化洗禮的學者所能認識到的。

  中國讀書人至今仍輕忽作為學者、文學家、藝術家、專業人士以至企業家的自重的獨立價值,常要附麗於作一個知識分子以自傲,亦因此而容易混淆了公民與專業的不同身份,不管在朝在野自覺與不自覺也容易產生「帝王師」的思想意識。見着他的言行和文字,嚴先生並不是想像中那麼傳統,而有其相當現代觀念的一面。在個人思想價值上,他也是一個外圓內方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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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萬雄憶老師中古寫作計劃未完成 為中國學術史損失

陳萬雄表示,嚴耕望老師晚年勤奮地想完成宏偉的學術計劃,可惜因逝世而未能完成;是中國學術界的憾事。圖中人並非嚴耕望老師。(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嚴先生撰寫的大量政治制度和歷史地理著作,不易讀,也難從中窺測他做學問的歷程和門徑。幸而他晚年接連由台灣商務印書館出版了《治史答問》、《治史經驗談》、《錢穆寶四先生與我》三小冊,流通港台。這是了解嚴先生學術以至研究近代學術思想史的重要文獻。

  為便於行世,我曾進言台灣商務張連生總經理,可以將三書合成,出版一較大開本的著作。張先生屢向嚴先生提出,都為嚴先生所婉拒,理由也不得要領。聞此,我專程到嚴先生府上,代張先生向嚴先生進言。才曉得嚴先生所以屢次婉拒出版合成大開本,是顧慮到年輕人的購買力。我告訴他時下學生不缺這些錢,如果他們願意購讀的話。小冊子不顯眼,反不利書店陳設,影響書的流通。嚴先生聽我這一說才算點頭同意。此合成本嚴先生說尚要新寫二篇文章關於錢賓四先生的,以求完整。現在不清楚這合成本進行如何,新增二篇完成否。

  嚴先生逝世時雖年逾80,屬高壽。但在我們同學心目中,嚴先生淡薄名利、生活極有規律,按理可活得更長壽些。只是晚年太用功了,勤奮的地步和心力的消耗決不是一老年人所能負荷的。

  或者嚴先生感覺時不我與,希望奮力完成他的宏偉學術長城。可惜天不假以年,中國中古歷史地理計劃尚未完成,已是遺憾;更重要的最少現今只有嚴先生積一生功力才能寫好的中古人文地理的未動筆,更是中國學術史上的一大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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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者到了晚年從事著作,有二種情況:一是多寫無益,徒陳腔濫調;一是時不我與,讓學術界留下永遠及無可補償的遺恨。嚴先生自是後者。(三之三)

  (經作者授權,轉載自陳萬雄《讀人與讀世》,標題及分段經編輯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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